冬天的惆怅(随感三则)

文 / 在海一方

1/18/2020 12:38:06 AM

家,应该是一个能安置一切的地方;所以家并不存在,它只是一种抽象。
我们平时所谓家,是指某个住的地方,或者说是一个习惯呆着的地方。在这个住的地方,你安置舒适的家居,铺好睡眠的卧床,却无法抵挡纷扰的梦撞碎你的夜晚,一轮冰月孤悬西窗。
家是一种安宁?但安宁并非家中特酿。道路旁一张长椅,接纳流浪者的安歇;捧起行吟者的歌唱。
家是爱人的怀抱?那怀抱有时巴凉巴凉。
家是一个能说透道理的地方?那地方只有死亡。
家是一些忙碌?忙碌是一些遗忘。
“我们都有一个家,名字叫大中国”,呵呵,这家撒旦也要分享。
家也不是这个宇宙,存在粒子向异度空间张望。
没有家,心灵在游荡,且只好游荡。

窗灯

飞行中的一扇机窗,望见下面大山里的一扇灯窗。此时灯窗也望着机窗。静的孤独猜度动的孤独,一个不解对方的飘零;一个不解对方的凝滞,但它们都理解孤独。
夜泉州灯火璀璨,橘黄色描述道路纵横,茄花色述说山裙柔婉。无尽的灯语,各自说出一种生活,如大海微澜。那下面,随意挑一隅温馨,在一扇窗灯里面。或一个无忧的家,或一爿殷实的店,小同大异,足足把生命展开。 还有一种动静不分的时刻,譬如落雨时日,窗前掩卷而思,所思悠然。
任一扇窗灯都比月亮温馨,虽然月亮有繁星陪伴;任一下闪烁都比月亮孤独,虽然月亮周游昊天。

精神的接点

如果把所有的精神样式都视为人与人沟通的接点,那么其中最精细、难度最高的一项就是理解。其他如爱恨情仇、接纳与放弃、包涵与冷漠等等,都是粗活。理解之不易,在于它是一种高难度的对象化能力,准确点说是主体间能力。上述那些所谓粗活的触点,是可以由主观单方面做出决定的,它们多表现为一种态度,无究其对错。而称得上理解这事的,就得有其准确性,否则这个词便没有意义。理解,使主观意愿向敏锐的洞察妥协,向真实性靠拢。
科学发展提高了人理解“物”的能力,却无助于理解“人”的能力。人的奥秘之巨,让理解力显得极其微弱。之于种种人文科学,本质上都指向理解人这一目标,然而,它们能够达到的只是从整体上、普遍意义上的理解。拿这些学问来聚焦一个具体的人,还是不够用的。理解是可能的,但不是全部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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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出诗意的人生?

文 / 犁耕

1/18/2020 12:36:32 AM

据说钱理群曾被誉为北大的良心。现在不要说教授,就是整个大陆有良心的人恐怕也不多了。这不是耸人听闻,是你不得不承认的现实。
不是吗?学生频频告密教师不要说没有了良心,这样屡见不鲜的没有良心,大概也是今古奇观吧!哪个国家的学校怂恿学生对教师进行监督告密?学校是个最讲良心的地方,学校都没有了良心,更遑论其他地方了。良心的匮乏是个普遍现象啊!
于是“北大的良心”钱理群的文章,我是格外注意留心看的。不过最近看了他的《面对压力,活出诗意的人生》,却不敢恭维,他的说法很没有道理。
什么是诗意的人生?钱先生没有说。
在我看来,诗意的人生,不仅是浪漫的与不乏情趣的人生;更是有作为的人生,有意义的人生,有价值的人生,有功德建树的人生,甚至是有对人类做出贡献的人生;是回首往事没有太多悔恨与遗憾的人生。
然而这样的诗意人生,却不是个人想有就会有的。也不是通过努力奋斗就一定能实现的。
1960年代文革开始前后,我们这些年轻人响应号召——“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青年人在那里是大有作为的。”十几岁的孩子中学一毕业就到“广阔的天地”里去“大有作为”了。但我们这些青年人在村生产队干活没有太久,就发现农村太穷、太苦、太累、太落后!想象中富有诗意的“广阔的天地”很快地被严酷的现实粉碎了:
早晨太阳还没有出来,生产队长就在街上吹哨子,我们不得不睡眼惺忪地快步到生产队部集合,几十个人一起面对伟大领袖的画像进行“早请示”。然后扛着劳动工具奔向农田。在“背靠青天、脸朝黄土”中,“出大力,流大汗”了一天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晚饭后,又不得不克服想睡觉的困乏,去生产队部集体面向伟大领袖画像进行“晚汇报”。待到听完生产队长千篇一律的训话后回家,倒炕就睡了。
问题是繁重的体力劳动,却一年到头吃着玉米饼子和咸菜,吃不到肉!更谈不上鱼虾了。让人难过的是,还经常吃不饱,只好饿着肚子去干活。我们在这种做牛做马的“广阔的天地”里不要说“大有作为”不可能,连什么希望、什么理想都破灭了,唯一的盼头就是能有本书看,却没有书!农村本来就文化匮乏落后,加上各种文学书、乃至各种其它文史书籍都成了毒草被打入冷宫、不见天日。即便去书店也没有什么书可买!那个时代的精神枯燥,默默地扼杀了我们这代人的青春……
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成年累月,没有尽头,也没有希望,在简陋、落后、辛苦、劳累中无端地消磨着我们这些年轻人的青春时光。先前的热血沸腾、踌躇满志,以及“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理想,都变成了无奈的汗水,变成了苦涩的盐,又吃到肚子里了……
后来与劳改农场看管犯人的军人同学说起农村生产队生活的情况时,这位同学说,“生产队的生活与劳改农场没有什么根本区别。都是一个时间起床,一个时间睡觉,集体听候命令干活。都是:早请示,晚汇报”。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广阔天地”吗?
这段不堪回首的往昔,是我们这代六十岁以上的人青春时代的一个缩影。在“缩影”隐含的那个时代、那种生活里,不管你怎样努力,都无法改变你的生存状态!
钱理群先生是过来人,不知他若生活在这种苦难的日子里,怎样活出诗意的人生?在“不管怎样努力,都无法改变生存状态”的苦难里,说活出诗意的人生,是不是太奢侈了呢?经历过苦难的人都知道,不要说活出诗意的人生,苦难中的人能活下去,已经是艰难的挣扎了!
所以作为过来人,作为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作为曾在非人的生活里挣扎着活过来的人!一听到活出诗意的人生这样的话,就有种本能的反感!于是想到了于丹的心灵鸡汤里那些“不能改变环境,就改变你自己。”这类混账话。这种混账话暗含的潜台词不是很野蛮、很残酷无情的吗?
这样的类比说法,绝无不敬钱先生的意思。问题是:钱先生教导年轻人打造心里的一片光明——是什么?且不说钱先生开出的那些打造办法并不可取;就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固有品质——笼罩在心头的乌云,也是永远驱除不尽的呀!
——人性的恶欲是无法根除的天性使然,人人有恶欲,而且是永远存在的恶欲!所以现代著名美籍华人学者张灏有言:“人生是神性与魔性不断较量的过程”。这样较量的过程,怎么可能打造出心里的一片光明呢?既然打造一片光明是不可能的;那么,热衷于打造心里“一片光明”的想法,与荒唐的“做一个永不生锈的螺丝钉”还有区别吗?
看钱先生的文章多了,便发现:钱先生虽然被誉为“北大的良心”,但钱先生对自己受过的教育、对自己的来路的反省,却是远远不够的!钱先生的良心尚存,但钱先生不可或缺的反思却并不深刻。所以他的文章里总是时不时地有一个幽灵在闪现。例如他的打造心里的一片光明与“做一个永不生锈的螺丝钉”都是同出一辙的道德教化。
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钱先生说鲁迅是把儒释道实现了完美结合的思想家。钱先生是研究鲁迅的专家。笔者虽然不敢自称是这种专家,但笔者对鲁迅的研究与了解,显然并不比钱先生肤浅。因为说鲁迅实现了儒释道完美结合这样的荒唐话,我是说不出来的!就像看了目前的几个大家、名家只言概括鲁迅的价值与意义时,笔者批评他们“都不着肯綮,都没有说到点子上”:鲁迅的价值与意义是,他笔下的人物及其批判的现象与问题,都是时下中国随处可见的!
鲁迅一辈子批判传统文化,他对“每页都是吃人”的传统文化恨之入骨!他怎么可能对他恨之入骨的东西实现了完美的结合呢?
时下的中国,国学之声此起彼伏,钱先生也不甘寂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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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语附形之宋代陶塑“世世重侯”欣赏(附图)

文 / 文健 摄影 / 葛一勇

1/18/2020 12:35:14 AM

这件陶塑是中国陶艺大家朱一圭先生的藏品之一。是一件“吉语附形”的优秀艺术品。
到了宋代,中国的造型艺术出现了少有的辉煌,特别是艺术家在图像叙述之修辞方法的普遍使用,应该是今天的艺术家好好学习的榜样。
中国古文字来源于图形、图像的简缩、凝练。回顾许许多多出土的文字没有出现前的图形、图像,我们会发现它们有特定的会意功能,而中国古文字的主流——会意功能,当然是这种功能的延续。中国文字之任何的一个字,几乎都相当于一个词,我们要叙述的每一句话,都是词和词传递的结果。如此相同,图像叙述是通过一个或几个形体之间联系的状态来完成的。为了使文学语言叙述有力,我们需要修辞,同样为了使图像叙述有力,也需要视觉语言的修辞。拙作“中国记忆5000年——古玉里隐藏的秘密”①中,我曾首先揭示了自中国新石器时代开始出现的玉石造型艺术语言修辞——比喻、借代、象征、婉言、暗示甚至于典籍等手法的普遍使用,并且它的使用也渐向其他艺术表达材质上发展。虽然到了汉晋以后其的使用状况不太普遍,不过到了宋代,比喻、借代、象征、婉言、暗示、典籍等图像叙述修辞方法好像得到了强有力的号召,又再度普遍起来。下面仅列举三个以猴子为叙述载体的图像:
如,马背上坐着(供奉)一只猴子(侯);用物象之间的叙意并谐音,暗示“马上封侯”。
如,金丝猴欲摘蜂巢(封);金丝猴(侯)又名“果然”:用物象之间的叙意并谐音,暗示“果然封侯”。
如,一只鹿前腿下跪,鹿背上骑着一只猴子,猴子一爪搭在额上如人张望状:用物象之间的叙意并谐音,暗示“望侯富禄”(有名望的爵位,很丰厚的俸禄),等等。
我认为,这种用造型的物象构成叙意谐音暗示之视觉语言修辞方法,可称为“吉语附形”法。“吉语附形”是视觉语言修辞的方法之一。
朱一圭先生的藏品“世世重侯”,是一件较典型的宋代“吉语附形”陶塑。
“重侯”一词出自东汉崔駰“与窦宪书”:“重侯累相”指其家族之中相继出现许许多多将相。
“世世重侯”设计了一大一小两只猴子,大、小猴子分别代表一世、一代猴子,正所谓“世世”;站立的大猴子抱着小猴子,乃相互重叠的一对猴子,相互重叠的猴子,谐音“重侯”——“重”,重复、连续的意思;“侯”,周代国家的爵位分为公、侯、伯、子、男五级,后世往往以此它代表一切爵位或高级的官阶。
宋代陶雕“世世重侯”的叙意乃为:有我这一件陶雕的人,你家世世代代都将会出现获得皇上封赐的爵位或高级官职的人丁。
作为雕塑,“世世重侯”大猴子抱着小猴子两足站立,重心自然不稳,于是创作它的陶艺家将大猴子的尾巴支在地上,形成了三足鼎立之状,以解决重心不稳。这种重心处理方法有一定的猴类生态观察基础,因为猴类中有些是以尾巴助足而疾行林莽的。但更可能这种三足鼎立的造型方法,是得自山东沿海史前的鬲、鼎、三足鸟鬶之类的传承。
朱一圭先生收藏的宋代陶塑“世世重侯”,其鲜明地体现了特有时空里的审美情结——当时文人画“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之美学主张耀世,状物造型“不求形似、但求神似”的追求已强烈地影响了这一件陶塑。须知,中国工匠往往恪守不变的传承之信念,远远超越创新的追求,然而这件陶塑却能脱开由宋代画院带领的写实求真之风,向文人画“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之美学主张靠拢,成了如此主张的雕塑体现。这对我们今天迷茫、徘徊于抽象、具象之间的雕塑艺术创作,有不可低估的参考价值,更也是目前少有的宋代艺术作品。
鉴于以上最后的理由,我们认为“世世重侯”属于国宝级古代艺术品。
①王晓强“中国记忆5000年——古玉里隐藏的秘密”广东岭南美术出版社2010年8月版。


宋代陶塑“世世重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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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使英雄泪满襟——读杜甫咏孔明诗

文 / 学周

1/18/2020 12:33:27 AM

诸葛亮是一位悲情的理想主义者,相对于他的理想,他的事业不能算是成功,他忠君,勤政,智慧,爱民,生前获得知遇,死后声誉隆重,几乎具备了士大夫理想形象的所有要素,历代诗人对其歌咏不断,其中诗圣杜甫歌咏孔明的诗作尤其让人印象深刻,甚至可以说,杜甫是诸葛亮“伟光正、高大全”形象塑造的重要推手。杜甫晚年流寓蜀中,写了很多歌咏诸葛亮的诗篇,从中可以读出诗人晚年心境,这些不朽的诗作可以理解为借题发挥,忠君报国思想一以贯之,他向往孔明君臣知遇,也为孔明没有实现理想而耿耿于怀。
肃宗上元元年(公元760年)春,杜甫经过长途跋涉,流落剑南,他拳拳于武侯不忘,写下脍炙人口的《蜀相》一诗:

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
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论者以为,题曰“蜀相”,而不曰“诸葛祠”,可知老杜此诗意在人而不在祠。然而诗又分明自祠写起。何也?盖人物千古,莫可亲承;庙貌数楹,临风结想。因武侯祠庙而思蜀相,亦理之必然。但在学诗者,虚实宾主之间,诗笔文情之妙,人则祠乎?祠岂人耶?看他如何着墨,于此玩索,宜有会心。
对这首诗,周汝昌先生如此解读:且说老杜风尘澒洞,流落西南,在锦城定居之后,大约头一件事就是走谒武侯祠庙。“丞相祠堂何处寻”?从写法说,是开门见山,更不纡曲;从心情说,祠堂何处,向往久矣!当日这位老诗人,怀着一腔崇仰钦慕之情,问路寻途,奔到了祠堂之地他既到之后,一不观赏殿宇巍巍,二不瞻仰塑像凛凛,他“首先”注意的却是阶前的碧草,叶外的黄鹂!这是什么情理?要知道,老杜此行,不是“旅游”,入祠以后,殿宇之巍巍,塑像之凛凛,他和普通人一样,自然也是看过了的。不过到他写诗之时(不一定即是初谒祠堂的当时),他感情上要写的绝不是这些形迹的外观。他要写的是内心的感受。写景云云,已是活句死参;更何况他本未真写祠堂之景?换言之,他正是看完了殿宇之巍巍,塑像之凛凛,使得他百感中来,万端交集,然后才越发觉察到满院萋萋碧草,寂寞之心难言;才越发感受到数声呖呖黄鹂,荒凉之境无限。在这里,你才看到一位老诗人,独自一个,满怀心事,徘徊瞻眺于武侯祠庙之间。没有这一联两句,诗人何往?诗心安在?只因有了这“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一联两句,才读得出下面的腹联所说的三顾频烦,两朝开济,一方面是知人善任,终始不渝;一方面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方面付托之重,一方面图报之诚:这一切,老杜不知想过了几千百回,只是到面对着古庙荒庭,这才写出了诸葛亮的心境,字字千钧之重。莫说古人只讲一个“士为知己者死”,难道诗人所理解的天下之计,果真是指“刘氏子孙万世皇基”不成?老臣之心,岂不也怀着华夏河山,苍生水火?一生志业,六出祁山,五丈原头,秋风瑟瑟,大星遽陨,百姓失声……想到此间,那阶前林下徘徊的诗人老杜,不禁汍澜被面,老泪纵横了。庭草自春,何关人事;新莺空啭,祗益伤情。老杜一片诗心,全在此处凝结!
代宗大历元年(公元766年)春末,杜甫自云安出发到夔州,来到奉节县西南七里的八阵图遗迹所在,不免勾起吊古之情,写下名篇《八阵图》:

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
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

《东坡志林》载:“诸葛造八阵图于鱼复平沙之上,垒石为八行,相去二丈。”刘逴也云:“孔明以盖世奇才,制为江上阵图,至今不磨。”诗的两句皆是在称颂孔明,赞赏他以智慧确立了魏、蜀、吴鼎立,三分天下的局势,三国诸臣无有出其右者。八阵图的布局至今仍为人称异,任凭时光推移,江水冲激,阵石数百年来一直屹立不动,仿佛在见证着诸葛武侯的杰出才智和盖世丰功。然最后一句“遗恨失吞吴”则出现有几种不同的解释,究竟所恨为何呢?据仇兆鳌的归纳不外以下四说:一、以不能灭吴为恨,此旧说也。二、以先主之征吴为恨,此东坡说也。三、不能制主上东行,而自以为恨,此《杜臆》、朱注说也。四、以不能用阵法,而致吞吴失师,此刘逴之说也。在这四种说法中可以粗分为两组,一为一组,二、三、四为一组,这两组说法上是差异较大的,一是传统的解法,只从诗句的字面上来解,以为不能灭吴为诸葛心中之恨。此说颇为可疑,因为诸葛武侯向来主张联吴伐魏,正如《东坡志林》所言:“尝梦子美谓仆:世人多误会吾《八阵图》诗,以为先主、武侯欲与关公报仇,故恨不能灭吴,非也。吾意本谓:吴蜀唇齿之国,不当相图。晋之能取蜀者,以蜀有吞吴之志,以此为恨耳。”不论东坡之梦是真是假,诸葛亮向来主张联合吴国的确是事实,因此较为合理的解释当是诸葛亮以先主征吴为恨,而无论是二、三、四哪一种说法都是同意这一点的,只是有的注家说得很详细,更凿实罢了。整首诗的结构以浦起龙所言最佳,其云:“此石不为江水所转,天若欲为千载留遗此恨迹耳。如此才是咏阵图之时。”(《读杜心解》)诸葛亮以其才能本可成就更大的功业,然而却仍是功败垂成,正是由于刘备急于为关羽报仇,发兵征吴,结果大败于猇亭(今湖北宜都县北),就在永安宫病故,蜀国从此削弱。刘备急于吞并东吴的失策,关连着之后诸葛亮的伐魏无功,蜀二世而亡,故杜甫在此深为诸葛武侯抱恨。同时又由八阵图之石至今仍屹立不摇来看,似乎上天有意让人们在赞叹孔明智慧高妙的同时,又增添了几分遗恨!
接着再来看另一首同样是大历元年所写的《夔州歌十绝句》其九:

武侯祠堂不可忘,中有松柏参天长。
干戈满地客愁破,云日如火炎天凉。

这首诗一开头言:“武侯祠堂不可忘”是有训勉意味的,提醒人们记取、怀想诸葛武侯,记取武侯的什么呢?当然是武侯对蜀汉的一片赤诚,公忠体国,毫无私心。杜甫在这首诗中说到自己对武侯祠堂之印象是如此之深,尤其是其中高耸入天的松柏。大历元年蜀中大乱,这年夏天特别热,而且久旱不雨,到六、七月时更为严重。在这样一个干戈遍地、四处战火的艰苦时候,在炎日如火的夏天,诗人想到武侯祠堂倒真是一个可以让人暂时忘却忧愁,避暑纳凉的好地方。杜甫满腹的忧愁,无可消除,只有来到武侯祠堂前,才彷佛找到了慰藉的知音一般,暂时在这里得到了心灵的安顿。
在《咏怀古迹五首其五》中,杜甫再一次赞颂孔明才高而为其命运不济而遗憾:

诸葛大名垂宇宙,宗臣遗像肃清高。
三分割据纡筹策,万古云霄一羽毛。
伯仲之间见伊吕,指挥若定失萧曹。
福移汉祚难恢复,志决身歼军务劳。

《杜臆》论此诗:通篇一气呵成,宛转呼应,五十六字多少曲折,有太史公笔力。《唐诗成法》也说:此首通篇论断,吊古体所忌,然未经人道过,故佳,若拾他人唾馀,便同土壤。这首诗,由于诗人以自身肝胆情志吊古,故能涤肠荡心,浩气炽情动人肺腑,成为咏古名篇。诗中除了“遗像”是咏古迹外,其余均是议论,不仅议论高妙,而且写得极有情韵。三分霸业,在后人看来已是赫赫功绩了,而对诸葛亮来说,轻若一羽耳;“萧曹”尚不足道,那区区“三分”就更不值挂齿。如此曲折回宕,处处都是抬高了诸葛亮。全诗议而不空,句句含情,层层推选:如果把首联比作一雷乍起,倾盆而下的暴雨,那么,颔联、颈联则如江河奔注,波涛翻卷,愈涨愈高,至尾联蓄势已足,突遇万丈绝壁,瀑布而下,空谷传响──“志决身歼军务劳”──全诗就结于这动人心弦的最强音上。长叹尽管有武侯这样稀世杰出的人物,下决心恢复汉朝大业,但竟未成功,反而因军务繁忙,积劳成疾而死于征途。这既是对诸葛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赞歌,也是对英雄未遂平生志的深切叹惋。
武侯祠前的柏树竟然历数百年还依然健在,其不免发人思古幽情矣。加上听说这些柏树乃孔明亲手所植更令人不胜时空交错之感。不过杜甫当时尚未萌发咏古柏之构想,等到五、六年后来到夔州,同样地,在武侯祠堂前有一群高耸参天的古柏,这使杜甫联想起昔日在成都时,也曾见过类似的景色,触景生情,不免想起自己由成都到夔州的这段人生历程,有感而发,遂以咏古柏为题,写下了这首脍炙人口的《古柏行》:

孔明庙前有老柏,柯如青铜根如石。
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两千尺。
君臣已与时际会,树木犹为人爱惜。
云来气接巫峡长,月出寒通雪山白。
忆昨路绕锦亭东,先主武侯同閟宫。
崔嵬枝干郊原古,窃窕丹青户牖空。
落落盘踞虽得地,冥冥孤高多烈风。
扶持自是神明力,正直原因造化功。
大厦如倾要梁栋,万牛回首丘山重。
不露文章世已惊,未辞剪伐谁能送。
苦心岂免容蝼蚁?香叶终经宿鸾凤。
志士幽人莫怨嗟,古来材大难为用。

这首诗所歌咏的古柏,正是孔明庙前的古柏,因此表面上看是歌咏古柏,实际上则是歌咏武侯。又在句句说武侯的同时,寄托了杜甫自己的感慨在其中。《古柏行》一诗大致上可分为三段,第一段所咏乃夔州武侯祠堂前的古柏,而以君臣际会为结。第二段则回忆成都武侯庙之古柏以为衬,以神力造化功结之。第三段则从咏柏而寄慨,终以材大难为用结之。
从杜甫在夔州大量写作咏诸葛武侯的作品看来,其造访武侯祠的次数定是相当频繁了。在以下这首《诸葛庙》中,即可见杜甫自叙其来往武侯祠之频繁。

久游巴子国,屡入武侯祠。
竹日斜虚寝,溪风满薄帷。
君臣当共济,贤圣亦同时。
翊戴归先主,并吞更出师。
虫蛇穿画壁,巫觋醉蛛丝。
欻忆吟梁父,躬耕也未迟。

这首诗创作的时间,一说是大历二年(黄鹤注),一说大历元年(《杜甫年谱》)。诗中点明自己来到夔州后已来武侯祠造访多次,由“屡入武侯祠”可以得知。“屡入”究竟是几次呢?如果排除《谒先主庙》不算,假设杜甫每去一次武侯庙即作诗一首,算来在夔州两年他已去了至少六次。相对于其他的祠庙,这个次数是相当高了。“竹日斜虚寝,溪风满薄帷。”是形容入庙之景。“君臣当共济”以下四句是追溯武侯事,“虫蛇”二句承中段来,言当时勋业如此,而遗庙凄凉,但见画壁空穿,蛛丝缀入耳。
杜甫虽已至迟暮之年,但对现实的关怀仍然十分强烈,他并不期待创造个人的名利财富,而始终希望能辅佐贤君,使黎民百姓皆得安居乐业,期待创造一个太平盛世。因为自他经历安史之乱后,国家似乎就一直不曾有过真正的和平,人民也无法在安宁的日子中度过,诗人之心十分细腻,胸怀又十分广阔,就其所见、所闻皆令其忧心忡忡,他感觉到这个时代需要有一个像诸葛孔明那样的人来辅佐君王,而“吟梁父”和“躬耕”正表示杜甫的期待,同时也显示他在此时仍企图实现其理想,他相信只要有开始就永远不嫌迟!他无论在多么艰困的环境中,最后总是能抱持著积极乐观的想法去迎接未来不可知的命运,这也正是杜甫积极开朗性格的一面,这种性格也使得他的诗虽多叙离乱、困苦之情,却不致于予人灰暗、阴霾的色彩。最后总是能自我宽慰,振作起来。正如浦起龙所云:盖自嗟身老,以武侯作一影子也。“鱼水君臣”这恐怕不仅是杜甫个人的向往,可能也是古来多少知识分子共同的理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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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仲家洼(之五)

文 / 老陶

1/18/2020 12:30:58 AM

村庄与雍容

仲家洼本来没有工厂,上个世纪六十年代,陆续建起了几家,随着时间,越来越多小规模的、有残疾人的都叫什么什么福利厂,俗称小工厂。
为什么叫福利厂?
福利不是额外获得吗?
后来才明白只是个要你感恩的名词,能劳动的残疾人有了劳动机会,上班、干活、洗脸、下班。
仲家洼有了厂子,似乎也就不那么平庸了,有烟囱冒烟就是发展建设进而繁荣的标志。
毛主席站在天安门上面指着前方说,过几年我要这里全是烟囱,虽然有个叫梁思成的因后续的事情而哭过,烟囱就是发展。
随着仲家洼福利小工厂的增多,残疾人也越来越集中,在仲家洼人眼里也成了一道风景,像现在有了明星,就有了八卦一样,总之,可以在评论中实现各种愉作。
仲家洼分东西南北仲,东西仲由河来划分,南北仲就没有明显的地标界限。
但在四个洼中都能找到厂子,东仲有发制品厂,西仲有轻骑摩托车厂,南仲有围巾厂,北仲有内燃机厂,还有制针厂,塑料十一厂,化纤厂,纸制品厂,饮料厂,五金拉链厂,肉类加工厂,玻璃厂等等分散在各处。
厂子增多,残疾人也增多,可见仲家洼这个自然村的后期意味深长。
西仲有一条弯曲的街,叫“北街”,它与河边的广场不同,它是一条交通要道,贯穿东西仲,并跨越那条河。
河上架着用大垛花岗岩砌成的桥,这里人管它叫大桥,没出过事故,预计五十年不变。
大桥也只是十几米长。这条路和桥在仲家洼为数不多,没用米达尺量过有多宽,老司机能将青岛的“吧嗒吧”和北京130开过去。
桥的一个角装有一盏路灯,挂在浸过沥青的黑色木质电线竿上,传说桥边路灯下闹过两次鬼,并且是男鬼。
这也是仲家洼不多的公共路灯之一。
北街的不同之处在于比河边的大场湾儿高一个层次,是仲家洼的丝绸之路,川流不息。
北街一年四季只要天气不恶劣,总会有人坐着站着或蹲着,座谈的话题也不一样,会谈到仲家洼的外面去。
八十年代的仲家洼和齐秦一起在唱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了,加上不少台湾亲人莅临探望,赠送了很多从未见过的、精致的竹牙签和戒指,还有照相机和钱,重要的是信息,让仲家洼人看到了世界如此不同。
台湾那时还生活在我们认知的水深火热之中。随着残疾人越聚越多,更反向激发了人们对外界的猜想。
北街的繁荣是因为这里是交通要道,大道消息和光景都多,交流的往复中激励出的想象力也丰富。
还有个重点其实和每个时代一样,穿越仲家洼的人多,因此穿越过的女人也多,尤其比仲家洼的女人洋气,洋气是个很重要的词儿,社会变革的时候,女人是风向标。
女人横穿的时候低头羞涩着,仍然无抵挡成片的直愣愣的痴死眼神。
北街常年有商贩推着大车小车在此贩卖,有大商人会开着象老鼠样的东风小三轮或者很憋气的小飞虎来这里卖菜和水果,但在当时已经很厉害了,只是没叫私家车。
遗憾的是赊小鸡的没有了,不像从前了,赊过小鸡的人到了来年开始不认帐了。
从前,有卖小鸡的推着自行车,装载着圆圆的几层大蒲萝,里面盛满绒黄娇小、出生不久的鸡苗沿街叫卖。
买主会挑选旺醒可爱的小鸡,卖主不收钱,只会记下买主的门牌和数量。
等第二年再次叫卖的同时再收取账目,并且依照成活的数量收取,死掉的就不算了,人们将此叫做赊小鸡。
而买主也会精心饲养,到来年以实际养活的数量来付钱给卖主。
这大概就是诚信吧,到了六十年代中期以后,此规矩开始被打破了,有买主开始虚报数量甚至不认账,之后赊小鸡的也就消失了。
青岛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发明了一种汽车,当地人民给它取名叫“吧嗒吧”。
烧柴油,其黑烟与声音同一节奏,吧嗒吧嗒一直不停,黑烟突蹦突蹦冒个不停,所以才叫吧嗒吧,简单明了。
最绝的是方向盘三百六十度转弯,倒车的时候司机要下到地面来。
平克弗洛伊德驾驶加长凯迪拉克登上被推倒的柏林墙舞台,想必他是没见识过吧嗒吧,如果他见到了,定会涨姿势。
你见过拖拉机吗?核心科技是一样的。
这种车能开进北街来,北街经常停着一辆。
吧嗒吧平常都是用来拉煤,司机的脸和皮肤跟车体浑然一色,让人无解风尘,戴上口罩分分钟就变黑,只有白眼球和口罩褶皱还闪着白色,我曾想过再能找到这种车,借其能量创作一件当代艺术作品。
尽管这车没有驾驶室、没有档风玻璃,但是有车牌,你只能凭借推理来理解车上是否有人驾驶。
并且犹豫着司机落座的确切位置,转弯的时候把车前那个红绿间隔的塑料箭头手工掰向欲行的方向,忽然感觉黑科技。
平常司机头上蒙块布,垂到肩头,档住煤尘灌进脖子。这样的车干私活的时候不敢拉面粉,小嫚儿们从没想过去搭这种车。
社会在进步,几年后这种车有所改进,司机头顶档雨的那块铁上,挂下来一块有机玻璃,遮遮寒风,碰到雨天,裤子还是湿的。
不管怎样,在那个年代给人家开汽车,还是有出头效应的,而这个地区给人开吧嗒吧的却有四五人之多,每次都会有众人围观。
单老嫲嫲,在仲家洼这种称谓是指老太太的意思,就住在北街边儿下一个院子里,院子大,住了六七户。
因此院子的概念基本丧失成为过道,已经被铜盆、尿罐、蜂窝煤炉子、烂木头、煤池子等硬件占去很多空间。
那些年不讲究美学构成,吃饱了今天就过去了,就是这么个地场,住户分布在两边。
夏天要想凉快,不能在院子里,既不悦目,气味还辣眼睛,只好去街上,更多去北街,这也是北街热闹的又一个原因。
单老嫲嫲寡居了好多年,结婚时是小婆,即二房、姨太太的意思,那时没有小三儿,小三儿不正规,拿不上桌。
文革时候她挨过斗,脖子上挂了根绳,栓两只很珍稀的红色高跟鞋,站在凳子上,斗她的人嘘喝她破鞋,但在人们的眼里,那双红色高跟鞋更加叫人眼红,很精致,一点都不破,尤其年轻小媳妇的眼神藏满假设,始终在鞋上逗留。
单老嫲嫲长着一双杏仁眼,挺亮,清秀,她爱包饺子,包得快,下出锅来会挨门送一小盘。
单老嫲嫲手巧也勤快,逢年过节发馒头、炸麻花、缝被子的事样样做的漂亮,远的近的都会找她帮忙,她很爽快也很开明,她像仲家洼许多老太太一样,谁家有事皆会大包小包慷慨相助。
单老嫲嫲家出了个命案。
单老嫲嫲有个儿媳妇,脸上扛着好几条横肉,和左右邻舍时常摩擦,并生生不息地打,连自己的婆婆单老嫲嫲也不放过。
粉碎四人帮的后几年,儿媳妇因女儿谈的对象不合她的味,拆散不成,即抡起把棍子将女儿的手臂打断了,之后,女儿失踪了。
一个深秋的早晨,大群的蝴蝶在单老嫲嫲的院子里飞舞,足足有四五十分钟,很是壮观。
人们说她孙女徇情而去。
几天后,有人在大桥路灯下,看到一个穿着流行一时的土黄色风衣的男子,戴了顶礼帽,帽檐下没有脸,悬空着走过。
看到该男子的人,他第一眼闪现的,自然被各类因素激活了什么,难以分清是真实图像还是幻觉,这显然不能作为完全事实;
而第一眼跨越过去了,就无法再返回去进行验证,而当返回后即回神的第二眼又出现了时间差,与第一眼比较,犹如了昨天和今天的关系,已经完全独立成为了两件事情。
尽管附有连贯并瞬间发生完成,也就是说无脸的该男子或许只是面目凝重地走了过去。
数日,人们发现大桥的桥洞底下有个人,已死去多日,却是单老嫲嫲的孙女。
秋冬,太白金星异常闪耀,她也是希腊神话里维纳斯的化身,在早晨和黄昏你都可以看到她。
她最明亮时,正值万物沉淀,能给有限的肌体系统带来无限的可能。
戴礼帽的男子应该是正常的,而看到该男子的人恰巧站在简陋的电线杆下,据那人后来的叙述里提到路灯还亮着,有黑云,还闪过雷声。
过去不发达,路灯的开启和关闭都是人来控制,因此天明之后路灯还亮着也属正常。
单老嫲嫲家没舍得找车打人情,拖着地排大车将孙女拉去了火化场。

【本地方言集锦】
愉作:舒服,愉快。
米达尺:外来语音译,尺子的意思。
吧嗒吧:由柴油机制作的车辆,发动机裸露在外,并直接带动前轮来驱动。
痴死:同痴巴,眼神直愣愣,呆滞,如,你看他的眼神跟痴死似的。
破鞋:指出轨的女人,和出卖肉体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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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悲歌——丁字湾栲栳货运船队兴衰史

文 / 北郭居士

1/18/2020 12:28:49 AM

在即墨东北部风光秀丽的丁字湾出黄海口处南侧,有一列南北向低矮四垂呈栲栳状的火成岩丘岭,纵卧于黄海之滨,捍卫着山岭以西的一大方海湾小平原。这条低山丘陵,向北突出于丁字湾口,形成一处海湾岬角。这,就是被人们称为栲栳头的栲栳半岛。栲栳半岛为丁字湾的门户,在它的滩湾深处坐落着两个村庄,这两个村子因地形而村名,称之为里、外栲栳村。这两个村子的百姓千百年来根据自然地理条件所然,都是农耕与下海打鱼兼顾。
明末清初以来,丁字湾内默默无闻的金口渔村,逐步由民间自发开拓为商港,大江南北进出丁字湾的货运商船往来如梭,金口码头也成了商人们争相开办大小商号的寸金之地。里外栲栳村的人们目睹金口日渐繁荣的商业景象,便纷纷利用自己手中现有的鱼船这个便利条件,给一些吨位重、吃水深而停泊在栲栳头外海的大货船卸驳货物。另有一些航海经验丰富的渔民,被商船老板聘为船员,走南闯北,终日在海上和各大码头之间奔波。时日一久,这些人目睹耳濡,眼界大开,熟稔了海上长途贩运货物致富的诀窍,遂从驳运、佣工,到集资入股自己造船,逐步走上了自己经商跑海上货船商运的路子。到抗战以前,以里外栲栳村为主体,崛起了一支胶东半岛颇具势力的商业货运船队,往来穿梭于长江南北和朝鲜、东北的各大码头之间。
金口开港之初,进出其间的多是从江浙宁波、温州、长江沿岸一带来的商船,因其船舱顶部用竹批弯成弓型覆上芦席搭盖,用油漆涂成黑色,故被北方人称其为“乌篷船”。一开始栲栳一带的人们将鱼船改为商船载货,因为船体窄小,载重量少而不适宜长途海上运输。船主们借鉴外地商船的构造,积极积蓄力量,购造大型船只来替代原有的小鱼船。
清代咸丰末年,岛里西坦村的柳玉君,购置了金口港本地的第一条大船“福和泰”号,此船载重量200吨左右,聘用外栲栳村的杨志君在船上驾驶。杨志君深知商船有利可图,几年时间的南来北往,当他熟悉了各大码头情况、并积累了一定资金后,便辞去“福和泰”号上的差事,回村领头筹资集股,从大连买回一条旧船,取名“金长生”号。“金长生”号有股东二十余家,船主为杨志君。股约规定,盈利按股分红,受损按股分担。此船投入运营后,扬帆来往于各大港口之间,几年下来,获利甚巨,大小股东都吃到了甜头。
民国初年,船主杨志君嫌“金长生”号老旧,载重量小,难以适应海上日益增多的竞争对手,为了发挥其更大效力,遂和众股东商妥,请南百里村著名木匠蓝志川领头的木匠班子,对“金长生”号进行大修改造。船工们先在栲栳内湾海滩上挖好一条水道,然后趁大潮时将船放进水道船槽,堵上水口后将水排出槽外,便成了一条干船坞。蓝志川根据船体加以大修改造,经过数月的日夜紧张施工,一条长六十余米、宽九米的新“金长生”号屹立在了海滩上! 改造后的“金长生”号只用了旧船上的锚蓬顶子,其余部分全部翻新,新船板有八寸多厚,中间的大桅杆基部呈方形,有八仙桌面那么大。大桅、二桅均由硬槐木做成,桅顶装有旗子,供航行时观测风向。南百里村的木匠造船经验丰富,造的船坚固耐用,工钱低廉,在莱、海和即墨一带很有名气。改造后的“金长生”号可以载重约500吨,是丁子湾一带最大的商用货运风桅帆船,号称”山东第一舟”。
继“金长生”号开了栲栳人长途商船货运的先河以后,栲栳湾附近村庄的人们争相仿效,纷纷集资合股,购造大型商船。短短十几年时间,岛里金口一带的村庄先后建造购置了大小四十余条船只。其中载重量一百吨以上的有二十八条,分别是,
杨志君在金口设商号“长生成”,经营土产杂货,共有四条船,“金长生”号,载重量约500吨。“金福生”号,载重量约230吨。“金福长”号,载重量约180吨。“福利生”号,载重量约180吨。
外栲栳村杨盛三在金口开设了“乾祥”商号,亦有四条船,“杨永顺”号,载重量约250吨。“金永祥”号,载重量约230吨。“杨永盛”号,载重量约210吨。“杨永祥”号,载重量约140吨。里栲栳村王玉甫在金口开设了“福泰”商号,在上海开了“启信”货栈,有船四条,“金永泰”号,为丁字湾第二大船,载重量约350吨。“金永康”号,载重量约230吨。“新兴泰”号,载重量约210吨。“金福新”号,载重量约140吨。
后车家夼村韩端铣与外栲栳村杨永茂合伙在金口开了“裕盛”商号,韩任掌柜的,有两条船,“金永年”号,此船是从牟平养马岛买来的,原名“林长春”号,载重量约210吨。“金玉寿”号,载重量同上。
里栲栳村王占林在金口开商号“德成”,有船两条,“金永安”号,载重量约250吨。“金永顺”号,载重量约210吨。
里栲栳村杨维越在金口开设“聚成永”商号,有船“金同兴”号,载重量约200吨。
里栲栳王占贤在金口开“惠昌”商号,有“旺长兴”号商船,载重量约200吨。
此外还有散船九艘,

“金宗祥”号,载重量约270吨,船主是岛里王哥庄王宗业。
“福和泰”号,载重量约200吨,船主是西坦村柳玉君。
“金宗福”号,载重量约140吨,船主岛里北芦村人。
“金永泰”号,载重量约140吨,船主是南百里村人。
“金洪顺”号,载重量约250吨,村主是龙湾头李明思。
“金宗茂”号,载重量约230吨,船主是外栲栳村杨盛福。
“金永祥”号,载重量约230吨。
“金福寿”号,载重量约200吨。
“新永顺”号,载重量约180吨。

商船按式样分为两种,一种是挂流船,有三条桅杆。一种是沙船,有五条桅杆,载重量大。那时这些船均没有现代化的机械动力装置,航行还是依靠原始的风帆。船上装有罗盘针,储备有淡水、粮食、烧菜等船员生活用品、通常每条船上有五口铁锚,流锚、二锚在船头上,三锚名叫“铁犁”,又称太平锚,在船尾上,不到绝处不用。一般的锚重500公斤左右,“金长生”号上的太平锚有750多公斤重。沙船边上装有一米多高的船波,也称护帮,用两公分多厚的铁板包着,既可阻挡风浪,有可兼做打击海盗的掩体。船头和船尾立有挂桅灯的桅杆,夜间挂上点煤油的玻璃罩风灯航行。为防海匪,船两边装有“翅杆子”,遇到海盗船就将其放下来,四外长短不一的铁蒺藜使海盗船无法近前靠帮。各船上均配备有火炮、长短枪等自卫武器,在海上航行时遇上海盗,全凭全体船员们同心协力自卫,所以船上人员必须人人都会使枪。“金长生”号船上装备有火药炮七门,最大的炮设在厚铁水柜上边,可以旋转向四外开火。另外还有手枪四支,套筒枪七支,步枪十一支,备有火药400余公斤,铁沙子炮弹直径约有四公分粗。
1900年以前,商船多从金口码头装载豆油、花生、食盐等到南方的上海、长江沿岸一带。装油时舱内装一层油篓上边放一层搁板,共装五、六层高。船到南方将货销售后,就购置桐油、胡麻、竹竿、木料、大米、棉花、纸张等货物返回金口。到本世纪二、三十年代,金口商业每况愈下,商船便改从大连、丹东、青岛、烟台等港口装载豆油等货物运往南方,载回的土货也多向青岛、烟台、威海、石岛一带出售。航行中若遇顺风,日夜兼程从金口抵上海十六铺码头只需三、四天的时间,如遇逆风暴雨,需四十多天才能抵达上海。那时没有船载通信设施和海况天气预报,全凭船员自己掌握。为了躲避海上风险,商船都是结队傍陆近海航行。
货船上一般由老大、管帐、帮舵、帮帐、三角(负责故障维修)、缆头(负责拾锚)、艄公等二十四、五人组成。“金长生”等大船上有三十多人,小的船如“金宗福”号,也有十六、七人。船上各项分工严密,工作有条不紊。船老大有丰富的航海经验,掌管船上的重大事务。管帐的负责买卖业务,多数不在船上,而乘车到预定地点联系购销货物等事宜。商船多为自己商号贩运货物,有时也为各大商号运货。“金长生”号有一次仅运豆油净赚了七千块大洋。商船挣了钱,股东和船上的船工按五五平分,船上分红情况是老大、管帐的各分两个人的钱,帮舵的一个八,三角一个半,缆头一个三,一般船工每年能挣三百多块大洋。
夏季溽暑多雨,货船陆续回到家乡歇伏修船,这时的栲栳海滩上人声鼎沸,锯木声、敲击声、号子声同海潮声溶成一片。打铁钉的一百多盘铁匠炉一字摆开,锤击砧鸣,热火朝天。栲栳岛北端的饭馆“福海居”酒旗招展,生意兴隆。因商船的归来维修,栲栳滩内出现了少有的繁华热闹景象。每当秋风一起,商船便又纷纷扬帆启程了。
辛亥革命以后,中央政权南北分裂,地方军阀连年混战,搅得民不聊生,社会秩序混乱,各地匪患成灾。近海沿岸航运线上,海盗船成帮结伙出没,杀人截货非常猖獗,疯狂洗劫过往的商船货轮。特别是长江以北的江苏沿岸海面,是南北海上运输的必经之路,也是海盗出没最频繁的地方,不知有多少客货船只在这里惨遭毒手。栲栳商船队也难逃厄运,许多船只多次在这一带和盗匪遭遇,惨遭毒手,其中下场最惨的莫过于“新兴泰”号了。
1927年,“新兴泰”从金口港装载豆油去上海,船上有21名船员。当行驶至江苏启东县吕四附近海面时,与六条海盗船相遇。海盗们面对眼前“猎物”鸣枪示威,妄图登船行劫。“新兴泰”号船员奋起抗击,当即打死了几个海盗。 海盗们恼羞成怒,连续发起了几次围攻,但终因船小仰攻不利而靠不上船帮,众海盗只得悻悻退去。但海盗们不甘心失败,积极寻找机会进行更大的报复。当“新兴泰”驶进长江水道时,因长江人海口到黄浦江人长江的吴淞口,还有八十多里的水路,是逆水上行,一次涨潮船只只能顶到吴淞口外,从这里逆黄浦江再上行至上海十六铺的杂货码头卸货,要在吴淞口外等待再次涨潮时逐浪上行。海盗们跑到吴淞口花重金租了一条大船,全副武装伏在舱内。大船借助江水退潮时顺流而下,当靠近“新兴泰”时迅速抛锚,居高临下向“新兴泰”发起了攻击。船上人员猝不及防,众海盗蜂拥而上,跳上船去大砍大杀,疯狂报复。船员们为了壮胆,个个喝上了土枪药,和海盗奋力拼杀。经过一场殊死搏斗,终因寡不敌众,“新兴泰”号上的船员大都被杀,受伤的也抱枪跳水而死。全船二十一人,只有躲在舱内的韩守明、韩守礼、王宣清三人幸免于难。一场血洗之后,海盗们遂将“新兴泰”号劫持到江苏启东县的吕四港,将全部货物劫去。后来,幸免于难的韩守明三人在海盗的胁迫下,传信給为“新兴泰”号商船经办业务的上海“启信”商行,化了三千多块银元才将人质和商船赎了回来。
“金玉寿”号也遭到过海盗的疯狂洗劫,双方进行过一次殊死相博——那是1929年阴历五月,“金玉寿”号在赣榆装满豆油驶向上海,船上共有船员十八人。五月初三日早晨,当船行驶至盐城以东海面时,老远看到海面上有两条船。时间不长,两条船“金玉寿”猛扑了过来。有人大叫一声“这是胡子船!”众人拿出枪便打。海盗却不急于打,只是向前靠船。船老大从船舱内听到枪声,出来一看便说,“快放翅杆子……”,话没说完,被海盗一枪击中头部,当即死在了甲板上。这时海盗们开始进攻了,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枪战。 两下对峙了三个多小时,海盗们见久攻不下,一只船便施放了一枚烟幕弹。 另一只海盗船则借着烟幕迅速靠上了“金玉寿”号的船舷,四个海盗一跃跳上甲板,向船员们扑来。双方在船上短兵相接,两名海盗被击毙,两名船员也被海盗打死。其余两名海盗在船上火力的夹击下进退无路,被逼入一个船舱内。船员们立即将舱门关闭,又用铁板扣住,将两名海盗囚于舱中。众海盗弹药已罄,眼见劫掠不能得逞便驾船撤离。此次海上恶战,“金玉寿”号上的船员被打死五人,打伤二人。船上人们见海盗船遁去,惊魂甫定,目睹甲板上一片狼藉,既不敢停留也不敢继续驶往上海,便胆战心惊的急速驾船驶回了栲栳头。
初六日船抵栲栳滩,当村人们拥上船去要擒拿被关的海盗时,却发现舱顶的铁板已被撬开,二个海盗已经跑掉。在丁字嘴张网捕鱼的渔民,从海中打捞出了两具海盗的尸体。“金玉寿”这次遇匪非同寻常,全凭船员们同仇敌忾,在船老大(船长)已被海盗打死的情况下,舍生忘死拼力搏杀,才保住了船和货物的安全。虽然伤亡数人,但还是为大多数船员的大难不死而庆幸。
此外,“福利生”号于1935年跑江苏盐城时,在连云港海面上遇到过十三条海盗船的围攻,经过全体船员的拼死抵抗将其打退,免于了洗劫,有四人在激战中被打死……
经过近半个世纪几代人的艰辛经营,到“七七事变”以前,里外栲栳村的海滩上有了一支规模可观的货运船队。
辛亥革命以来由于军阀连年混战,旱涝灾害频发,国民经济凋敝。为了多打粮食供给日益增多的人口,人们大量砍伐开垦流入丁字湾内各河流上游一带原始植被,导致泥沙淤塞海湾港口,使丁字湾失去了海上航运的商用价值,栲栳船队只得到其他港口揽载货物为生。
“七七事变”烽烟一起,国运艰难,栲栳商船队也和国运一起,走上了穷途末路,几代栲栳人用血汗浇灌起来的船队,遭遇到了灭顶之灾。1937年上海“8·13”事变,“金长生”“旺长兴”“杨永兴”“杨永盛”四条商船正满载豆油抵达上海。为防止日本军舰进入黄埔江,驻守闸北的国民党第十九路军军长蔡廷锴下令封锁江口,命令停泊在黄埔江面上载重在五十吨以上的各类船只,都必须无条件的沉没于吴淞口江面。“金长生”号等四条船被拖到吴淞口的大洋桥附近,用水雷炸破船底,沉入江中,船上桅杆都还露在江面上很高。四船“为国捐躯”后,船上的人们怀着外敌入侵和失船之痛,碾转多日徒步走到徐州,才坐上火车回到即墨。
继“金长生”等四船的遭遇后,1939年3月5日(阴历正月十五日),刚投降了日本人的即墨地方游击队韩炳宸部,配合日军前来栲栳一带扫荡孙可佩部抗日游击队,将停泊在栲栳滩上的“杨永顺”“杨永祥”号两船点上大火,烧为灰烬。并将泊在深水中的“金玉寿”“金永年”“金福寿”“金永来”“金同兴”等五条船用绳索连起,被日本海军的炮艇拖到青岛,劫为军用。
当年夏天,“新兴泰”停泊在栲栳头西的沙滩上,被巨浪打碎。“新永顺”号从丹东载油到上海途中遇上台风,在海上失踪。“金福生”“福利生”“金宗茂”等船被股东们拆毁烧了火,以免遭到资敌的厄运。1940年以后,历经百年、名冠胶东、闻名遐迩的栲栳商船队,在国运黯淡的大背景下,就这样荡然无存了。
栲栳商船队的历史,就是一部中国近代的地方史,它始终是和国家的命运紧紧连在一起的。如今你走进栲栳半岛,一些老人们还会感慨万千地向你述说起当年栲栳滩上的繁华兴旺、丁字湾口千帆竞渡、栲栳湾内巨舸林立、驳船围绕穿梭卸载的热闹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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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是鳖蛋!”

文 / 史晨

1/18/2020 12:27:55 AM

“文革”中批判老爷卫生部,批判资产阶级医疗作风,要求大家举例说明,结果有人说出一个“看病难”的实际例子来。
姓“别”的很少见,社员别老头,几百里路赶到省立二院看病,先排队领号码,然后凭号再挂号,他天不亮就去医院排了第一名。八点上班,护士喊“幺号”,喊了几遍无人答应,于是二号三号依次挂号。别老头看看急了,大喊:“我是一号,为什么不先叫我挂?”
护士不满地说:“我喊了半天幺号,你不答应,这怪谁?”
“幺号是什么?”
“幺就是一,一就是幺。”
“啊,幺就是一,一就是幺。”他只怪自己是个乡下人,不懂济南城里的语言规矩。
别老头挤上前去,掏钱挂号。窗口扔出一张表格来,随之命令:“填填!”
别老头在乡下从未填写过表格,还以为大医院治病的药都浸泡在这张纸上呢,于是一丝不苟地用舌头舔,舔啊舔,直到纸张舔破为止。结果不言而喻,招来一番讥笑和责骂,不得不再交钱取表。
他这次吸取了教训,请别人代笔填写。
“姓什么?叫什么?”
“我姓别人的别,名叫梧桐树的桐。”
“别彤!”那人将桐写成彤,因为红彤彤的“彤”字是当时最时髦的字,起名的改名的都喜欢用,文化大革命一片红海洋。叫卫东的,叫卫彪的,更是好多好多,一个大院能有好几个。
挂号看病进了外科诊室,大夫问他哪里不舒服?本来是因为腰痛来省城的,可护士说过,幺就是一,于是就说“一痛”。
“什么?胰痛?”大夫不太相信,反复检查胰脏都无问题。后来才知道别老头是腰痛,于是给他更正:“胰就是胰,腰就是腰,胰不等于腰,腰不等于胰。”
大夫和护士说法不一样,别老头懵懵懂懂,搞得一头雾水。
大夫诊断他是腰肌劳损,需要打封闭针治疗。于是又排队划价、再排队交款、再排队拿药,最后好不容易排队将药交到护士手上。
没想到这位护士好唸错别字,她把“彤”字唸成“丹”,“别彤”喊成“别丹”,喊了几遍别老头在一旁也没有反应。那你应该好好再看一下处置单吧,护士还是没仔细瞧,见别老头一人很着急,便随口问他:“你叫别丹?”
“你才是鳖蛋!我叫别桐。”
护士自知有错,不觉面红耳赤,不再争辩,悄悄抽药打针。
封闭针头很长,一长针扎下去,别老头痛得大呼:“我是贫下中农,不是地富反坏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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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岛台东镇浸信会基督教堂印象

文 / 胶澳子

1/18/2020 12:27:06 AM
   
在青岛台东芙蓉路和台东七路交叉路口,现在看到的是有一片用蓝色围挡圈起来的空旷场地。占地约有六百平方米。现在的青岛人很少人知道这里曾是青岛台东镇浸信会基督教堂及教会附属小学——青岛求真小学旧址。60年前的1950年我曾是这所学校小学一年级的学生。
有以下事情至今回忆起来还有很深的印象:
一是教会的正门在芙蓉路上。临街的一排平房有一间是教堂。有两间是学校教室。穿过平房是校院。我们曾经在那个院子里排队做操、唱歌。求真小学是教会附设的小学。学校总部设在辽宁路、泰山路交叉口,现在的市北区医院老楼上。
二是我记得圣诞节时教堂里一派节日的气氛,众多的教友伴随着风琴的弹奏大家齐声高唱颂主赞歌。有身着西装打着领带的牧师在主持礼拜,还给在校小学生发放用铜版纸印刷的印有圣经语录的小画片。我记得有一个成年男乞丐,大家都叫他李马可,讨完饭之余来做礼拜很受众人的欢迎。
三是我奶奶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每天吃饭前必定带领全家祷告。她把自己栽养了数年的一棵洋桃花树,雇人力洋车亲自送到芙蓉路捐献给教会。我至今记得那棵洋桃树高将近一米,开红花。栽种在一个用竹子编的像水桶大的花盆里。
四是1950年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求真小学随着教会的被取缔解散了。我辍学一年跟着父亲回到昌邑县老家。1952年夏天经过考试重新在公立学校顺兴路小学插班入学。
五是教会的房子后来归属在街道办事处名下。七十年代成了街道托儿所。 1973年我磊儿两岁时,曾送到这里日托。不过,由于儿子啼哭厉害,我的妻子放心不下,儿子在这里只待了几天就离开托儿所了。
今天,这块空地一直没有进行新的建筑。我猜想:是不是有可能与落实宗教政策有关?
我祈祷这块本来属于教会的空地上能够恢复重建一座新的基督教堂,让这里再传出赞美耶稣的歌声。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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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棒(之一·月挂柳梢头)

文 / 陈瑶本

1/18/2020 12:25:27 AM

1957年端午节前一天的下午,一位姑娘来到G镇小学大门前。她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留着两条垂及腰际的长辫,辫捎上打一对粉色的蝴蝶结,身穿白衬衣,蓝布裤,模样俊俏,身材曼妙。姑娘叫周小红,今年十七岁。美国作家梭罗说过:“上帝把对美的理解和创造都洒在年轻人的身上,上帝不会让任何一种美超过青春的美。”一点不假,这话从周小红身上再一次得到了验证。
放学了,学生们排着队鱼贯而出。周小红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明亮如晴空,清澈似秋水,忽闪忽闪地盯着放学的队伍。当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走出校门时,她上前招招手把男孩引到一棵合欢树下,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高粱饴软糖按在他的小手里,又把一封折叠成方胜的信交给他,说道:“陈明,这糖,给你;这信,交给你哥。”二十世纪五十年代,高粱饴软糖是不可多得的美食。陈明高兴地说:“谢谢小红姐!信一定送到。”说完,蹦蹦跳跳地回家去了。
陈明的哥哥陈聪是周小红小学和初中的同学,国字脸,卧蚕眉,高大英俊,倜傥儒雅,在县三中读高中。这天是星期六,晚上回家,从弟弟陈明那里收到周小红的信。打开一看,是两行娟秀小字:

聪哥:
你好!明天晚饭后,村西头池塘边大柳树下,不见不散。
知名不具 6月1日

看完信,陈聪锁紧眉头,回忆起与周小红的前尘往事:6年前的端午节日出前,他曾与周小红等几个同学一起去拉露水。初夏清晨凉爽的田野上,响起了周小红甜润的歌声,听得陈聪心醉;第二天,他写的两首纪念屈原的小诗受到语文老师的表扬,也得到周小红的赞许。 他们一起读书,一起游戏。 陈聪爱听周小红唱歌,戏称她是小周璇;周小红爱看陈聪写的文章,夸奖他是小作家。从此,互相敬慕的两人情投意合,成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好朋友。近来,这友谊好像悄悄地变味了:周小红每次与陈聪单独相处,总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脸红心跳,魂不守舍。陈聪似乎没有察觉——男孩子总是粗心。
第二天端午节的晚上,陈聪如约来到村西头池塘边大柳树下。G镇地处半岛地区 ,受海洋影响,虽然已是夏初,春姑娘却脚步姗姗,不肯遽然离去,夏天比内陆来得迟,天气依然温和宜人。大柳树的万条绿丝绦在微风中摇曳,西天一弯如钩的新月,斜挂在柳梢头;柳丝和弯月的倒影在池塘的水面上随着微波荡漾。
周小红已经在树下等候,见陈聪来到,她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个红绸裹着的包,打开红绸,是一个精致的绣花荷包。周小红把荷包连同红绸一起放到陈聪的手上,仰起脸望着陈聪,柔声说道:“聪哥,送给你!喜不喜欢?”说完迅速低下了头。月色朦胧,掩饰了少女情窦初开的羞涩。站得近,陈聪可以感受到周小红急促的呼吸和甜蜜的气息。
这里乡间的习俗:端午节这天,女子把自己绣的荷包送给心爱的男子,那就是定情的信物。捧着含有周小红体温的绣花荷包,陈聪猛然醒悟了:原来姑娘爱上了自己,友情变成了爱情!他捧在手里的不只是一个小小的荷包,它代表着姑娘的一颗滚烫的心。陈聪激动地握着周小红的手,连声说:“我喜欢!谢谢!谢谢!”
周小红鼓足勇气,踮起脚跟,在陈聪脸上亲了一口,转身向家里跑去;只觉得脸上烧得发烫,一颗激动心在胸中跳得砰砰地响。
陈聪祖上是读书人家,民国年间,战乱不断,家道中落。陈聪的父母为了不肯把祖传的家业葬送在自己手里,宁愿节衣缩食,也要保住祖上传下来的十几亩地。土改时,陈聪家被划为地主,土地被没收,父母遭批斗,陈聪成了狗崽子,从此低人一等,心里充满了自卑。他不愿出头露面,不愿与人交往,独来独往,沉默寡言。家里书多,别的孩子玩耍打闹的时候,他却在博览群书:诸子百家,文学历史,天文地理,哲学逻辑……读书和思考成为伴随他青少年时光两大最亲密的伙伴。
看着周小红渐渐远去的背影,陈聪思绪翻涌,心潮澎湃。周小红家是中农,自己家是地主;周家是无产阶级团结的力量,陈家却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对象。陈聪从小和周小红一起长大,她的美丽,她的善良,陈聪怎能不知,陈聪哪能不晓?只是他看周小红如从人间仰望天上的仙女,只有仰慕的份;和她谈情说爱,那岂不是对仙女的亵渎?所以从来不往这里想。现在见姑娘主动向自己表明心迹,又是高兴,又是烦恼。高兴的是:怎么会有这个福分,莫非我是董永第二?烦恼的是:我家是地主成分,娶了她岂不是害了人家!如钩的新月渐渐西沉,满天的星斗更加灿烂。陈聪怀揣荷包想着心事,慢慢踱回家去。
周小红有个堂嫂叫张大翠,二十四五岁年纪,白净面皮,瓜子脸蛋,微胖身材,肥臀丰乳,说不上多么漂亮,却也有几分姿色;因为爱咧咧,张长李短,飞短流长,人们谐音把张大翠叫成张大嘴,简称“大嘴”(其实她的嘴并不大);天长日久,真名张大翠反而隐去,几乎无人知晓。
端午节那天晚上,周小红给陈聪送荷包的事,可巧被大嘴看见了。她把那晚所见所闻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当着众人的面说得活灵活现;没有几天,满大街传得沸沸扬扬,周小红和陈聪谈恋爱的事没有不知道的。这话很快就传入周小红的母亲周大娘的耳朵里。
周大娘姑娘时曾是四乡八疃出了名的美女,嫁进周家后,先后生下两个女儿——周小红和周小青。丈夫参加抗美援朝受了伤,回国后复员回家,旧伤复发,病情恶化,不到一年就抛下母女三人一命归西了。32岁的她从此成了寡妇,周小红也因为家境困难,初中毕业就辍学了。由于自小受封建礼教的熏陶,周大娘对“男女之大防”非常在意,她坚守女子从一而终的信条,心如死水,不肯再嫁,一直守着两个女儿过日子,多少媒人上门提亲,都被她严辞拒绝了。
这一天,大嘴在街上和一群妇女说笑。
大嘴说:“你说这人一结婚,怎么女人就变小了,男人却变大了?”
“这话怎么说?”众人莫名其妙。
“你看,结婚前女人是大姑娘,结婚后是小媳妇;大姑娘变成了小媳妇,这不是由大变小?男人嘛,结婚前是小伙子,结婚后是大丈夫;小伙子变成了大丈夫,这不是由小变大?”
“哈哈哈……”人群里爆出一片笑声。
“是啊,是啊。男人大好;女人小好!所以嘛,男人结婚后就由小变大,女人结婚后就由大变小!”不知是谁接上一句。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周大娘上前招招手,把大嘴请到家里,问道:
“侄媳妇,你说小红……真的和陈聪有那回事?”
“哎吆!我说大婶哎,这是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人家两个可亲啦!就这样、这样……”她一边说一边比划:“大婶,你可真有福气,说不定哪一天小红妹妹给你生下个大胖外孙呢!在家等着当姥姥吧!”说完,又瞅着周大娘的脸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那个年代,青年男女自由恋爱都为一些老年人所不齿,没出嫁的大姑娘在娘家生孩子那更是奇耻大辱。周大娘听完大嘴的话当场气得昏了过去。第二天,周小红就被母亲锁在屋里,失去了人身自由。周小红又哭又闹,周大娘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把大嘴找来,对她说:“女大不中留。赶紧帮我给她找个婆家,把她嫁了出去,别等着做出丢人现眼的事来,败坏了周家的门风。她爹死了,我可丢不起这个脸!”
再说陈聪端午节那天晚上回到家里,在灯下打开红绸,取出荷包,仔细观赏,只见:银白底色的荷包上绣的是:清水池塘里,并蒂的两朵荷花已经半开,微微张开的粉红色花瓣,中间露出浅黄色的嫩蕊;肥大的绿叶上叶脉清新,叶面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荷叶下面是一对鸳鸯。游在前面的是羽毛美丽的雄鸳鸯,它回转头来含情脉脉地注视着雌鸳鸯;雌鸳鸯紧随其后,微张着嘴,好像在说:“等等我!”质地优良的绸料和技艺精湛的绣工,使得画面栩栩如生,陈聪看得爱不释手。对于姑娘的追求,却是左思右想,不得要领。同意吧,自是求之不得的美事,可是周小红怎么办?跟了我这个地主子弟,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让心爱的人儿跟着自己吃苦受罪怎能忍心?不同意吧,这样好的姑娘那里去找?况且是她主动追我的呀!拒绝了,她能不伤心吗?直到深夜,陈聪只是摇头、叹气,叹气、摇头;满脑子里都是“怎么办?”“怎么办?”,一腔心事乱如麻。夜深了,陈聪把荷包珍藏在一个小箱里,上了锁,放到书橱的顶层。第二天一早赶回学校,家里以后发生的事,他一点也不知道。
周小红被关在房里,闹腾了一会儿也不管用,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她想起前些日子,正当春光明媚,窗外桃红柳绿,自己坐在窗下绣荷包的事:她画好图样,配好丝线,洗净手,坐下来,背着母亲,开始刺绣。她要绣出一个世界上最最漂亮的荷包,趁端午节送给自己的心上人,用来表达对他的情意。她一边仔细地穿针引线,一边哼着《四季歌》:

春季到来绿满窗,
大姑娘窗下绣鸳鸯。
忽然一阵无情棒,
打得鸳鸯各一方……

刚唱到这里,发觉歌词不吉利,连忙“呸、呸”地啐了两口。她又改唱电影《西厢记》的插曲《花好月圆》: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
团圆美满今朝最。
清浅池塘鸳鸯戏水,
红裳翠盖并蒂莲开。
双双对对恩恩爱爱……

她边唱边绣,绣完荷花,再绣鸳鸯。雄鸳鸯羽毛华丽多彩,她配好十几色丝线,一针针,一线线,含着情,裹着爱,细心地绣。因为容不得半点瑕疵,所以绣起来“一丝不苟”。绣鸳鸯时,陈聪英俊的面庞,健壮的身体,儒雅的气质,斯文的谈吐,老在眼前晃动,总是分她的神。一不小心,绣花针扎到手指,一珠鲜血滴落到荷包上,洇出一个小红点。她想洗去,又怕洗不好污了绸面,也会损了丝线的光泽。如果重做已经来不及了,心想:不管它了,血是经过心脏流出来的,正可表达自己的心意,留着做个纪念吧。看着雄鸳鸯那顾盼有神的眼睛,她觉得那分明是陈聪在看自己;看了看四下里无人,她把绣好的雄鸳鸯送到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虽然没有人看见,但还是羞得从腮颊一直红到耳根。她暗暗下定决心:自己非陈聪不嫁。
第二天午后,见娘对自己的看管有些松懈,她决心逃走。趁着去院子如厕的机会,她从大门冲了出去,撒腿就跑,等娘发现,她已经跑出了几十米。周大娘缠过足,一双小脚跑不快,追到村西池塘边时,就已经气喘吁吁,再也挪不动腿。眼看着女儿没了踪影,她倚着池塘边的大柳树坐了下来,想起丈夫早逝,自己孤身无助,不觉悲从中来;拍着身边的大柳树,伤心地哭道:“老天爷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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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济南的楹联

文 / 落叶知秋

1/18/2020 12:23:42 AM

中国古典文学博大精深,最能在浩翰文海中以简洁而出彩的当属诗词楹联。诗词楹联以其特有的应景、切题、精粹、迅捷之优势而成为历代科考、文人聚会、节日喜庆、名胜古迹的一道人文风景。
济南是个文化古城——从七十二泉之名、街巷景点之名、书院学府门匾楹联、四合庭院、小桥流水人家之楹联就足已印证其文化渊源。
济南地下纵横交织的七十二泉脉络分为四大泉群:趵突泉、黑虎泉、珍珠泉、五龙潭;这四大泉群系列都集中在历下区,最后汇入大明湖小清河。过去的老济南城就是今天之历下区。历下区以前有老城墙,城墙外有杨柳绕堤的护城河,河畔设有南门、北门、西门、东门,每个大门都有兵丁设防——且看街名:营盘街、后营房街、旧军门巷、南马道街、武库街、演武厅、鞭指巷、官扎营、馆驿街、马道口……据文史资料记载这些军旅街名最早是东汉末年曹操的青州军驻扎的地方,街名也由此而来。
老济南以省府衙门为轴心的周围街道:省府前街、省府后街、贡院墙根、院前街、院后街、天地坛街、县学街、县后街、县东巷、县西巷、东更道、西更道、后宰门街、按察司街、钟楼寺街、正觉寺街……还有以庙宇为记的岳庙前街、岳庙后街、精忠街、三合街、将军庙街、城隍庙街等。更多的则是以泉命名的街:明湖前街、明湖后街、秋柳园街、舜井街、趵突泉前街、趵突泉后街、马刨泉街、曲水亭、东流水、西流水……更有意思的是以手工艺人群居创业的街巷:制锦市街、锦缠街、剪子巷、篦子巷、昇官街(做棺材)、筐市街、花店街、擀面杖巷、辘轳把子街等等。
这些“街街杨柳户户井泉”过年大门上都贴春联,多是“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爆竹一声辞旧岁,桃符万象更新春”……老城街巷内有许多庙,精忠街的岳飞庙内塑着身穿盔甲的岳飞像,壁画有岳母刺字,岳飞大败金兀术、风波亭父子遇害的故事。后来这座庙改成了岳庙后小学,拆迁时塑像、壁画、楹联都变成彩色废墟。城隍庙很大,里面塑有阎王小鬼、黑白无常,壁画汇有狰狞恐怖的十八层地狱,据说夜晚庙里常发出嘁嘁喳喳声音,令人不敢从此处路过。所以上世纪五十年代一说拆庙改为学校立马得到普大喜奔之拥护——那些水磨方砖琉璃瓦、黑漆铜钉木头门、香炉香案、青铜烛台、帐幔桌布一夜之间无踪无影,只剩下东倒西歪的阎王小鬼们等待被消灭。
三合街附近的三义庙供奉着刘关张桃园结义,最是香火鼎盛。拆庙时附近的老人们来了许多,有的撮土焚香,有的洒泪敬酒相送,更多的人把庙前楹联相互传抄:

兄玄德弟翼德德兄德弟;
师卧龙友子龙龙师龙友。

这副二十个字的对联把刘关张、诸葛亮、赵云五个人的君臣兄弟关系,生死之交创业写绝了,因而被老人们言传口教流传下来。
街巷名联:大板桥小板桥大小板桥过往车水马龙;东流水西流水东西流水环绕柳泉人家
东更道西更道王府池子二郎庙;南门里北门里汇波桥头九曲巷
芙蓉街琴棋书画藏古韵;柳泉居诗词歌赋唱新声
这些街巷楹联遍地开花,惜乎数十年来老城改造都没保留下来,只有大明湖作为名胜古迹其楹联加以保护下来,成为一人文道风景。大明湖西南门的朱漆廊柱上镶嵌着鎏金对联:“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这副对联号称泉城第一联——是清嘉庆九年(1804年)山东提督学政、历史学家刘凤诰与山东提督铁保在大明湖北岸铁公祠饮酒时诗兴大发而即兴吟咏,铁保将此佳句挥笔写就,命工匠镌刻于沧浪亭之石柱之上,二人妙句墨宝珠联璧合,成为佳话流传。据史书记载:刘凤诰是济南人,家境贫寒自幼寒窗苦读,一目失明,乾隆年间进京赶考得中探花。乾隆接见这些中榜士子之时,见刘凤诰一目失明说:“独眼岂能登皇榜”,刘凤诰朗声应对:“半月依旧照乾坤”。 乾隆惊喜出一上联:“东启明西长庚、南极北斗、朕乃摘星手”;刘凤诰略一思索应答:“春牡丹夏芍药、秋菊冬梅、臣乃探花郎”这对联妙然天成,令乾隆大加赞赏。
历史上大明湖的面积要比现在大的多。那时明湖前街、后街、秋柳园、院后街、县后街、百花洲都是大明湖周边水域。因济南地势南高北低,每逢夏季暴雨地处北部的大明湖就泛滥成灾。历史上对大明湖首次大规模科学治理乃北宋时的曾巩。文史简介:“曾巩、字子固、江西南丰人,唐宋八大家之一。于煕宁五年(公元1072)任齐州(今济南)知州。修建北水门,治理大明湖水患,提倡文教,兴利除弊,兴学利农,深得百姓爱敬。”曾巩为官廉政,亲率百姓清淤明湖疏通水道,湖河岸边遍栽杨柳,湖内筑堤修桥,种植莲藕。不仅治理了水患,亦将城池建设的荷柳争艳一片大明,美景引来游子商客,促进了文化经济之繁荣。时当苏轼在杭州任太守亦率百姓于西湖清淤治水患,筑长堤而被称颂,故有南苏堤北曾堤之说。
曾巩喜交友爱戏剧,聚会创“碧荷饮”——饮者双手捧新鲜荷叶为杯盘状,将荷茎穿孔含于口中,侍者将美酒倒入荷叶内,饮者吮之。他创建的南丰戏楼大门外的朱漆廊柱上有后人纪念曾巩的鎏金对联:

“作湖山一日主人看万脉奔流诸峰罗列;
历唐宋百年过客有少陵诗笔曾巩文章。”

南丰祠内正面端坐曾巩塑像,塑像两边对联:“儒术远追齐稷下;文词近比汉京西”。横匾:“江汉星斗”
南丰祠外两边廊柱对联:“北斗一灯传作者;南丰两字属先生”
院内南丰戏楼门口对联:“书韵为阅小玉唱;茶香留待老残游”
湖畔雪松翠柳簇拥的曾公画壁长25.8米,高6.2米。壁顶斜覆绿色琉璃瓦,下有青石雕座。白色花岗岩画壁总面积71平方米,绘有曾巩率民修湖筑堤之浮雕,两边是徐北文教授隶书镌刻对联:“北渚云飞泺水历山迎帝子;明湖波净莲唱渔歌念曾公”
李清照纪念堂对联郭沫若题写:“大明湖畔趵突泉边故居在垂杨深处;金石录里漱玉集中文采有后主遗风”
藕神祠里供奉着民间传说中的藕神娘子,她面目端庄,身披红荷衣裙。两旁对联竟然引用了李清照之词意:“是耶非耶水中仙子荷花影;归去来兮宋代词宗才女魂”
稼轩祠堂掩映在竹林之中。祠堂内名人撰写的辛弃疾词琳琅满目:《破阵子》《西江月》《水龙吟》《鹧鸪天》……匾额“辛弃疾纪念堂”以及廊柱鎏金楹联乃郭沫若题写:“铁板铜琵继东坡豪唱大江东去;美芹悲黍冀南宋莫随鸿雁南飞”
隶属“阳春白雪”的大明湖楹联得到了保护而流传下来。惜哉市内千家万户隶属“下里巴人”的民俗楹联却随着拆迁荡然无存——难不成文史资料亦有“双轨制”待遇乎?数十年来济南老城百分之八十的街巷,包括百年前德国人建的火车站、医学院附属医院、教堂,都在老城改造中消失了!在这项浩大的工程中树被砍伐井被填埋,作为非物质遗产的民间楹联文化也不见了。当初那些主要街巷而今还能在原址楼群中找到一个竖立的牌牌,上面蓝底白字写着原来的街名,至于那些土啦吧唧的小街巷连名字都没留下。
乡关何处?童年住过的大杂院,院中有井、井上有葡萄架石榴树的大杂院今在哪里?曾在院子里一起烧鏊子烙韭菜饼的大娘婶子们又在哪里?只有保留下来的一个街名牌牌——而这个街的一个历史门框上曾在十多个春节贴过父亲写过的楹联:“勤俭黄金本;诗书丹桂根”、“雪从梅中尽,春自柳上归”……
一切都遥远而模糊——那些“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楹联诗词,那些富有亲和力、弥漫着柴米油盐气息的草根文化——它们在当今纸醉金迷的文史断裂层之中还能引起游子对故土的追忆吗?
2020.1.7,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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